舍弃 13
会议室空无一人，萧景舟示意让沈沅坐下。
“苏岑呢？”
沈沅没什么表情地问带他到会议室的萧景舟。
萧景舟「似乎」有些为难地看着他，却没有说话。
沈沅叹了口气，又问“发生什么事儿了么？是谁要找我？”
“是……林总。好像是因为一些照片和一份文件。”
“照片和文件？”沈沅完全不知道萧景舟说的两样东西是什么。
“林总大概10分钟之后到，因为是内部审查，所以苏总没法参与，我还有另外几位董事会在。”
“内部审查？”内部审查是针对员工重大违规违纪才会启动的程序，比如重要商业信息泄漏、挪用、贪污公款等极其恶劣的情况，自己怎么可能被内部审查？
“开什么玩笑！什么照片？什么内部审查！苏岑知道么？”
沈沅无法接受刚刚萧景舟给出的信息，有些激动地看向萧景舟。吼出这些话，带着心脏也有些发颤。
“苏岑知道。”
随着声音，林巍推门走了进来，后面还紧跟着三位董事。
“沈沅，你先坐。景舟，你也坐。”
沈沅看着林巍，今天他不似过往轻松和善，表情有些凝重。
“苏岑知道今天的约谈，刚刚景舟应该也说了，这次是内部审查，苏岑作为你的直属上级，无法参加。”
“我旁边这几位，你应该都认识，负责公司财务、主线业务、法务的三位董事。”
“你知道我的性格，我说话不愿意拐弯抹角。今天虽然说是内部审查，但我是带着对你的信任，对苏岑的信任，希望你能给一个合理的解释。”
“景舟。”
萧景舟接过林巍手里的文件夹，摊开在了沈沅的面前。
沈沅原本毫无波澜的眼睛里迅速聚集起了疑惑和不解。他有些手抖地拿起文件夹中的照片，有项目期间他和严桢吃饭的照片，也有最近几天的。这是怎么回事儿，是严桢？不对，他不会这么做，这种方法太低级，一下子就会被自己猜到。那是谁？
照片下面的文件，是日前和寰宇的竞标报价。这份报价是自己做的，用来和寰宇商讨定标之后的利润分成。是绝密的内部文件，因为文件上面列出了成本，这部分只有沈沅清楚。文件大体上看着没有问题，但还一份对比文件，是寰宇的报价，最后的报价环节沈沅没参与，是萧景舟主导的，他这才看到其中利润分成最高的部分，寰宇报了根本不可能报出的底价，如果不是有人泄密德林的成本价格，那就是寰宇恶意压价。这样的价格，这个项目的核心工程自然给了寰宇。他一直以为是考虑到寰宇的老牌资格才给了寰宇。
“沈沅，你很聪明，这两份文件，我相信你应该知道今天约谈的主题了吧？”
“希望你可以给我，和在坐几位董事一个解释。”
“我……”信息太多，冲的沈沅有些说不出话，心脏也开始不合时宜地隐隐作痛。
从打开文件到现在，沈沅脸色肉眼可见地发白，现在唇色也带了一层紫。
“我和严桢，之前我的一次FQ期，因为意外，严桢用临时标记帮了我。”
“至于这些照片，是严桢要道歉，因为是他不小心释放的信息素让我进入FQ期，所以才约了吃饭。”
“至于文件，这个文件的确只有我经手，我没法解释为什么寰宇会给出这样的报价，但我没有和严桢说过任何关于德林报价的事情。”
沈沅说到最后已经有些气喘，他用右手死死按住快跳出胸口的心脏，最近心脏没什么问题，他没有随身带药。
林巍听着沈沅的解释，并没有什么反应。他自然相信苏岑的眼光，但是沈沅给的解释太弱了，根本没法证明他的清白。看来，这是有人存了心要和沈沅过不去。他听苏岑说过，沈沅能力很好，但因为性格的问题，在公司人缘并不好……
旁边的三位董事看林巍没说什么，就开始反复询问沈沅和严桢的一些细节，以及文件除了他是否还有第二人经手。三个人一声比一声高的问询，让沈沅本就脆弱的心脏，更加紧张地收缩着。
沈沅的手开始发抖，眼神也有些涣散，就在他快要撑不住的时候，苏岑突然闯了进来，看着沈沅坐都快坐不稳的样子，赶紧上前撑住他。
“没事，有我。你带药了么？”苏岑尽量用温和的声线安抚沈沅。
“没……忘……记了。”
“我……刚刚……”
“好了，你先闭会儿眼睛。”苏岑的出现于沈沅而言仿佛濒死的鱼儿终于获得了水。
“苏岑，你知道这是内部审查。”林巍看着苏岑，微微皱了皱眉，有些不快地提醒他。
“对不起，林总、各位董事，事发突然，我担心这样下去他会受不了，沈沅他心脏不好。”
“至于这两份资料，我的确对于沈沅和严桢的关系存疑，但是不能因为这个就认定文件的泄密者是沈沅，没有这方面证据。”
“苏总，我知道沈沅是你一手提拔起来的。”坐在林巍身边的一个董事看向苏岑。
“但是他和严桢有关系也是实打实的，所以我们有理由怀疑沈沅有这个动机做这件事。至于证据，寰宇的超低报价不就是证据？”
“对啊”
“就是”
其他两位董事也在旁边附和着。
“好了。”林巍在旁边冷冷地出声。
“鉴于沈沅个人原因导致目前的状况，先无限期停职，会组织专人负责调查事情具体的来龙去脉，苏岑你就不要插手了。”
“林总……”三位董事还想在说什么。
“今天先这样吧，我还有会。”
苏岑看也没看其他人，轻轻地喊着沈沅，沈沅费力地抬了一下眼皮，抓住胸口的手还没有撒开，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。
苏岑管不了那么多，心脏病耽搁一分钟后果都不堪设想。撇下会议室面面相觑的董事们，打横抱起沈沅直接冲进电梯，上了车就向医院狂奔而去。
本就有先天心脏病，这次意外的刺激诱发了沈沅的心衰。去医院的车上，沈沅竟然呛咳出了血，给苏岑吓的魂都要没了。
在急诊折腾了好一会儿，人才逐渐平稳下来。苏岑给沈沅办了住院，就这么守在沈沅的床前。如果自己晚一点过去，他不敢想后果。
苏岑想等沈沅醒，问他具体是什么情况，他要怎么帮他……
「沈沅停职了」
「无限期」
严桢一天没有收到沈沅的短信，傍晚的时候却收到了萧景舟的信息。他没再问具体信息，接下来就是自己怎么把人弄到寰宇了。
沈沅在临近傍晚的时候恢复了意识，心衰最明显的症状就是呼吸困难，沈沅现在还是带着面罩吸氧。但是看到旁边的苏岑，沈沅着急想说话就要抬手去扯面罩。苏岑叫来护士，给沈沅换了相对简单的鼻导管吸氧。
他扶着沈沅坐了起来，“你先别急，我已经知道了大概。”
“渴么？”
沈沅苍白着脸摇了摇头。约谈最后沈沅脑子混沌，没听清最后的结论，他在等苏岑告诉自己。
“林巍让你先停职。不过，我觉得这也是好事儿，项目过了你还没休假，正好趁着这个时间调整一下。”
“至于那两份文件，如果你体力可以的话就慢慢说。”
“我和严桢……那段时间是在一起。”苏岑不知道这个「在一起」的具体含义，但是沈沅身上又没有其他信息的味道。
沈沅的声音明显中气不足，苏岑有些担心地看着他。深吸了一口气，沈沅继续说“我们只是……尝试交往，我上次FQ期，是他给了我临时标记才过去。为了不让大家误会，严桢借口我们出差，一周没有去公司。等我身上他信息素味道都散掉了，我们才恢复正常办公。”
“因为我家住的位置正好在寰宇附近，很多寰宇的员工在那租房，标记的当天，严桢为了避嫌直接把我带回了他家。”
这就合理了，那次怎么想都不对劲的出差终于合理了。
“那你们……现在还在一起么？”
照片里面也有最近的一些记录。“没，我们在一起不久就分开了，这几次，只是单纯的他找我出去吃饭。”
苏岑显然不信，一个S级alpha经常约一个omega出门吃饭，如果不是有其他往来，那只能是情。
“阿沅，他是严桢，一个锱铢必较的人，他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约你吃饭？你们难道真有利益上的勾连？”
“岑哥……我没有……”
“你别急，我不是不信你，我只是想知道真实情况，好帮你。”苏岑看着沈沅有些泛红的眼圈，安慰地说到。
“我们，的确分开了。但是严桢说是他的原因，我们有些误会，他想重新和我在一起。所以最近都在约我吃饭，我……我还有些放不下，所以就没有拒绝。但是我们没有任何工作上的交谈……这些是基本的职业素养，我不会……”
“好，我信你。”以他对沈沅的了解，他当然知道这种事情沈沅绝不会做。而且从沈沅的描述看，从始至终都是严桢的主导。即使俩人有感情，也没有什么大的妨碍。即使那个文件是真的泄漏，大概率也是沈沅被有心人利用。
“至于那份文件，我真的不知道，为什么会被寰宇拿到……”
“文件有两个版本，电子版只有你我有密码，纸质版一直在我的文件柜里，文件柜是带锁的。”
“那有没有可能，你开文件或者打印文件的时候周围有人，你没注意不小心泄露了。”
“这……我没注意。”
“没事，这事儿我来查。总之，你安心养病，别再有什么大的心绪起伏。身体好了，你才能回来啊。”
“我给景舟打电话了，我还得回公司一趟，你这次出事，我一下子空了一块，景舟暂时顶替你的位子，但他毕竟还是新人，有些事儿还不放心交给他。你要快点好起来，回来帮我！等下景舟会过来，好歹是自家兄弟，有个照应。”
苏岑自顾自地说了一堆，知道了具体情况总算有点线索，他得赶紧查出来泄密的人到底是谁。
苏岑走后，沈沅慢慢躺下，刚刚和苏岑说了那么久的话，对于刚苏醒的他有些吃不消，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。
萧景舟到医院的时候，沈沅还在睡着。他不知道能和沈沅说什么，就在他床边坐了一会，放下了买的东西就走了。
苏岑一直忙着处理公司事务，再加上查沈沅的事儿，根本没时间往医院跑。
沈沅自己一个人在医院呆了一个多星期，护士看着他实在费力走路，会单独帮他把餐送到房间。
期间严桢还是正常给沈沅发信息，告诉他自己出差，这个星期不在，等他回来的时候给他带礼物。沈沅很庆幸严桢这段时间不在，他不想让严桢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，和目前的其他状况。
严桢自然没有出差，只是不想和沈沅停职无缝衔接，那样就太刻意了。但他不知道沈沅不在家，而是住院了。
沈沅出院的当天，自己办理了手续，打了车回了家。他知道苏岑忙的不可开交，不想再给他添其他麻烦。至于萧景舟，他想还是尽量减少交集比较好。
差不多是深秋了，风也变得冷冽，下了出租车走到家的这段路不到十分钟，沈沅就觉得被凉风吹透了。因为心脏病的原因，沈沅的身体抵抗力特别差。他很担心自己感冒，所以到了家就把暖风打开，又给自己冲了一杯热热的姜茶。
正准备换衣服洗澡的时候，严桢的电话打了过来。
“阿沅，你现在在哪里？”严桢的语气有些生硬。
沈沅没告诉严桢这段时间的事情，今天是工作日，自己应该在公司，但是现在……
“我……在公司。”
“是么？我给你买了甜点，你要不要下来拿。”
沈沅一下子有些慌，“不，不用了，我在开会，不方便下去，你要不放前台，我晚点……”
“阿沅……”严桢停顿了一会儿。
“你开门。”
“什么？”
“你开门，我在你家门口。”严桢刚说完，那边就响起了敲门的声音。
沈沅挂了电话，慢慢地压下了门把手，严桢就站在门外，提着上次自己爱吃的点心。风可能有些大了，他梳得很顺的头发落了几丝在前额。
“不让我进去么？”
“啊，请进。”
这是严桢第一次来沈沅家，房子不大，简单的两室一厅，但布置却很温馨。
“你要喝些什么？有茶，还有……”
没等沈沅说完，严桢抓住沈沅的手腕一把将人带进了怀里，刚从外面进来的严桢外套还带着寒风的温度，沈沅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什么，有些颤抖。
严桢轻嗅着怀中的人，在若有似无的睡莲味道中闻到了一股消毒水的味道。
“在打扫卫生么？怎么有消毒水味？”
沈沅刚到家，还没洗澡，身上和衣服自然都带着医院的味道。
“嗯……嗯，在打扫。”
“为什么不和我说？”
“说……什么？”
“阿沅，为什么不和我说德林发生的事情？”严桢抱着沈沅的手紧了紧，又试探性地亲了亲沈沅的额发。
“前两天我和林巍见面了。”
“提到了你，他没跟我说原因，只是说内部关系变动，你休假一阵子。但是，我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，休假怎么会没有日期？内部关系变动怎么会动你？”
沈沅不太想提这个事情，他从严桢的怀抱中出来，给严桢倒了一杯热水。
严桢把点心放到厨房，脱了外套坐在沙发上，这才注意到屋里开了很足的暖风，怪不得感觉很暖。
沈沅把水放在严桢面前，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“你有什么打算么？”
“德林发生的事儿，你想说就说，不想说就不说。但你要知道，我一直在你身边，有什么事我可以帮你解决，你不是一个人。”
严桢腾出握住水杯的手覆上了沈沅的手，本就温热的大手握了一会热水掌心温度更高，沈沅有些贪恋这灼人的温度，从事情发生到现在，第一次感受到了踏实的感觉。